2019年2月，詹姆斯-哈登正在常规赛一路狂飙。全明星开始前，他的场均得分升至36.6分，打出了连续32场得分30+的恐怖纪录。
但就在这样的火热之下，有个人给他泼了一大盆冷水。
“我认为他这种打法永远拿不了冠军，但与此同时，他还得努力带着球队争胜，他必须做该做之事。”科比-布莱恩特在与火箭名宿好友特雷西-麦格雷迪一起接受采访时这样评价哈登。
“他和火箭这种打法夺不了冠，”科比说。“因为如果你把一个球员放到弧顶或是翼位，每次都通过他打挡拆战术，那你的进攻将永远正面防守，防守是很容易锁定目标的，尤其是在季后赛，这种打法会非常容易守下来。但哈登的表现的确是难以置信的，这也证明了他的出色，而人们正试图贬低他的成就。”
当时距离哈登带领火箭打出65胜的队史最佳战绩并拿下常规赛MVP仅过去不到一年。
一路走来，哈登遭遇过不少批评，打法丑陋，靠假摔骗分，太能演……但没有谁能说得像科比那么不留情面，那么扎心。
偏偏科比又是哈登最尊重的前辈之一。
对于科比的评价，哈登的回应也很有意思。他似乎认同科比的说法，称自己之所以霸占球权，是因为“球队里伤病很多”，等保罗等队友回归，“我们就有其他能持球组织的人了。”
“至于现在的打法，（科比）可能没说错，是没办法在季后赛实现我们的目标的，但毕竟我们的阵容还不齐整。”
但就在那年季后赛，哈登的使用率达到了37.1%，甚至比常规赛还高。
按照NBA的一般经验，一位球星使用率超过35%还能率队打进总决赛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。而火箭也正如科比所预言，不进反退，在半决赛2-4输给勇士，虽然每场比分差距并不大，但却像隔着一个天堑。
如今再回头看哈登对科比评价的反应，你很难分清那是他的真心话，或仅仅是客套之词。
反正在那两年后，哈登的说辞就从“等队友回归就能好起来”，变成了“不管是化学反应、天赋、还是别的一切，我们的实力确实不够”，而他现在想要的只有赶紧逃离这支球队。
这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？哈登是怎么从印象中低调朴素的第六人，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？
* * * *
在2020-21赛季，哈登几乎没有给火箭喘息的空间。
他在休赛期态度坚决地提出了交易要求，未被满足之后，从新赛季训练营开始就给火箭摆起了脸色。
先是迟到一周报到，火箭心急火燎找不见哈登的人，新帅希拉斯只能尴尬地应付媒体的刁钻问题。而哈登与好哥们Lil Baby欢乐派对的场面反手就被曝光，他给Lil Baby送了份生日豪礼，一个装有10万美元现金的普拉达袋子，外加一块价值六位数（美元）的理查德·米尔手表。
等到他终于参加训练营，也没让火箭省心，媒体很快就踢爆了他在训练中与队友冲突，甚至用球砸向新秀泰特的消息。
在赛季揭幕战，火箭虽然输给开拓者，但哈登44分17助攻的数据倒是足够振奋人心——哈登若能保持这种表现，暂不提可以让火箭重新开始赢球，起码是能提升他交易价值的。
可好景不长，火箭很快开始了一波5战4负的低迷，尤其是近两场连续大败给湖人，火箭都是早早失去了斗志，溃不成军，输得非常丑陋。哈登连续4场比赛得分不过20，是九年来头一遭。
这是消极比赛的实锤，哪怕哈登在垃圾时间还坚持出场（托火箭状态的福，他们第一节就开始大比分落后）。而他的耐心似乎也终于耗尽，在赛后罕见表明了态度：
“我爱这座城市。我真的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了。我的意思是，现在这种情况太疯狂了。我觉得已经挽回不了了。”
对哈登留队还抱一线期望的火箭球迷，听了这话应该也彻底死心了。
哈登对于自己心情的描述多少有些黑色幽默，因为就在当天比赛开始前，他还对媒体表达了对球队默契的乐观态度，而火箭一方还放出风声，称哈登可能会在火箭打完本赛季。
但如今，哈登直接给一切定了性，他觉得火箭没救了，只想赶紧止损。他今年夏天就满32岁了，不愿再耗下去想赶紧夺冠，这有错吗？
职业体育是残酷的。巨星在这里可以被捧上天，但他们的“容错率”也少之又少，经常一招不慎满盘皆输。很多巨星都跟哈登一样，在困顿之中选择逼宫，跟管理层反目，被球迷抛弃。
2007年，科比公开逼宫湖人，怒斥总经理无能，称若不能补强就将考虑转会。洛杉矶山雨欲来，连续两年止步首轮的成绩让球迷本就失望，舆论也都责怪科比球风太独不信任队友，不是个合格领袖。
于是到了新赛季揭幕战打火箭，当科比被介绍出场时，斯台普斯中心响起了阵阵嘘声。但在那场比赛中，科比32投13中拿下45分8篮板4助攻4抢断。虽然湖人2分惜败，但终场哨响时，科比赢回了球迷最热烈的掌声。而那之后，他率领湖人连续三年打进总决赛，就此稳固了队史地位。
勒布朗在2010年因为转会决定成为全民公敌，走到哪被嘘到哪。但他顶住了逆势，连续八年带队进总决赛，打了所有批评的脸，彻底扭转舆论。
哈登也不是没经历过这样的起伏。
2016年，他跟科勒-卡戴珊的恋情满城风雨，而火箭战绩一落千丈，从西部决赛变成了一轮游，他的领导能力、防守态度全都成为外界口诛笔伐的对象。
但新赛季开始后，哈登很快调整了心态（当然也有他赶走了麦克海尔和霍华德的缘故），跟卡戴珊分了手，做出浪子回头的样子，之后连续拿下三个得分王，一个常规赛MVP，也让火箭重回西部决赛。
但哈登与火箭的“然后”并不美好，不同于科比或是勒布朗，他在火箭没能走到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步，反而陷入了恶性循环。这样的结局，是从火箭把他树立为绝对核心之初就注定的了。
围绕巨星建队是在NBA争冠的基础，但火箭打下的地基并不牢靠。从老板经营思路到总经理坚信的数据分析，都让他们难以保持长久的强势。
或许他们觉得哈登的爆发能推动火箭夺冠，但球员自下而上塑造出球队文化，根本是痴人说梦，即便是乔丹科比也并未做到——前公牛经理杰里-克劳斯频频邀功惹怒过教练组和球员，而湖人管理层只是愿意让给球员更多荣耀（或者与球员融为一体，就像魔术师的罕见例子）。而年轻如哈登，看到勇士在季后赛的举重若轻，他很难不感到绝望。
火箭不是没有配合他，但当配合变成迎合，他们就走了以前骑士的老路，球队文化变成了“满足哈登的一切需求”。
他喜欢夜店，球队去洛杉矶这样的娱乐之都打客场，就让哈登在那里过夜，甚至多停留一天，保证玩个够；如果球队好几天没比赛，那也得允许哈登私自离队，前往赌城消遣。
给他越界的权力，却不敢要求他承担相应的责任。哈登就像一个总在威胁分手或离婚的伴侣，几乎每年休赛期都逼宫火箭，要挟管理层补强。他还参与了许多关键决策，包括此前提到的麦克海尔和霍华德的离开，以及他跟保罗以及威斯布鲁克的分道扬镳。
没有火箭的支持和默许，哈登不可能如此任性行事，“有毒”的文化一形成，争冠就很难了。
没有人能挑战哈登场上的权威。保罗批评哈登在无球权的时候态度消极，后来的威斯也受不了火箭对哈登的纵容和队内纪律的松散。火箭自以为威斯的天赋是保罗的升级，哈登还信誓旦旦拿他们从小的友情作保，但结果却成了不太美丽的误会。
哈登在训练营伊始玩消失，一些火箭员工甚至不以为意。因为以前火箭放假的时候哈登就必闪人，“只要他回来能拿下50+三双，那么一切都没问题。”
但现在，火箭可谓自食其果。费尔蒂塔早就说过不怕把事情搞得很难看，于是所有利益相关者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。为了让哈登开心满足，把保罗、威斯这样的顶级球星轮番坑了一道，火箭整个管理层的信誉怕是都要赔光了。
讽刺的是，“永远别低估一颗冠军的心”这句NBA最著名的格言之一，正出自火箭曾经的主帅之口。而那之后的火箭，却丢掉了冠军之心。结果就是，他们可以做小强，但成不了王者。
* * *
当哈登终于把球迷对他的支持消耗殆尽，首先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他的母亲威利斯。
威利斯说哈登是个好孩子，外人不明白火箭内部问题，他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，“他每天都在努力，对工作投入了210%的专注，他只是想要一个夺冠的机会。”
年过三十的成年人，工作上遇到危机，竟然要母亲来为自己解释，这本身就是很诡异的事。诚然，哈登与母亲的关系一直很亲密，在罗伯-佩林卡做了湖人经理之后，哈登也没找别的经纪人，直接让母亲扮演了这一角色。
但在NBA这桩生意里，把利益和亲情搅在一起从来就不是什么明智选择，曾经的“妈宝男”杜兰特都已经跟他母亲在事业上划清了界限，哈登似乎不愿独立起来。
威利斯很喜欢讲的一桩哈登童年故事，很能说明她对于哈登的教育，以及哈登因此形成的性格。那是在哈登高中时候的事，威利斯说他曾用球去砸一个“讨好”他的女孩。
没人知道威利斯为什么觉得儿子这样的行为是值得夸耀的。因为任何接近哈登的女性都是不怀好意的骨肉皮（高中时的哈登似乎并没有什么钱财可图）？还是想证明哈登沉迷于卡戴珊的“口味”是他的理性选择？
哈登不负责任的言辞和行为到底让母亲的申辩成了徒劳。有人说他就像当年的艾弗森，虽然想赢球，但更想拿着历史级的数据赢球。艾弗森当年对媒体发几次火就被说成离经叛道，但跟现在的哈登（以及不少85后球星）比，恐怕也算不得什么特别。
就算火箭满足了哈登最后一个愿望，让他离开，但在未来等待哈登的又是什么呢？他在火箭唱了八年主角，要怎么改变打法？他真的愿意改变吗？
都说球员和球队的关系就像一场婚姻。但有时候，想要体面地离婚，实在太难了。找一个能好聚好散的对象，得先擦亮眼睛。但不管是哈登还是火箭，现在后悔可能都已经来不及了。
